不要看金蓝平日里没心没肺、心软得能把自己害死,可是遇到关键问题,她还是很有主张的,要不当年国际刑警也不会破格录取她,并且将卧底黑帮这个重要任务交给她,不是?
所以,金蓝对出宫这个问题是有计划性的。
第一,可以趁皇宫警卫不备或者混在某个出宫的队伍里,有百分之十的可能逃走。
第二,皇帝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这个皇宫里肯定有密道,找到密道并利用之,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
第三,活着的金蓝不会被放走,那么死了的金蓝呢?若是闭气假死或是能找到什么假死药的配方,那这宫里自然会把她扔出去,这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成功。
当然,所有计划的前提就是她必须熟悉宫里甚至宫外的地形。否则,就算她成功逃离了皇宫,也会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没有目标。
宫外的地形她倒是可以摸到御书房去翻查,毕竟地图这个东西,每个国家都会有的吧。但是宫里的地形,就要靠她这样夜夜去摸索了。毕竟,白天,她这个小小浣衣女还是要乖乖工作的。
刚走出几步,金蓝就瞧见王嬷嬷那屋里摇曳的灯烛将两个身影投向了窗纸上。
浣衣局是小宫女们住一个屋子睡一张通铺,但是管事嬷嬷的待遇还算不错,最起码是一人一间厢房。
金蓝抬头看看挂在中天的月亮:这个时辰,会是谁还在嬷嬷的屋里呢?
金蓝职业病发作,偷偷潜近,一指点破窗纸,向内窥了过去,却见站在王嬷嬷面前的,竟是明月。
此时的明月,早就被白日里小宫女们折腾得愤怒了。
她哪里是肯吃亏的主,这会儿更是气得一佛出生二佛升天了,自然是来找管事嬷嬷理论的。
只听明月怒声将小宫女们的恶行描述一遍,最后沉声道:“还请嬷嬷为明月做主。”那架势,倒是真真不卑不亢,没有一点寄人篱下的自觉。
外面的金蓝眯了眯眼:这明大小姐美则美矣,怎么就这么不知变通?这王嬷嬷是什么人?她可是在浣衣局待了几十年的老人儿,小丫头们这点小心思小伎俩怎么瞒得过她?她只是不想理会,或者说是纵容着她们捉弄这位小姐罢了。王嬷嬷怕是借着小丫头们的手来教训这位明小姐罢!毕竟,你明月虽然之前确是风光无限,但是这会儿在王嬷嬷的地头上,这姑娘怎么就不懂掩其锋芒呢?
果然,王嬷嬷听完明月的控诉,斜睨了这位一眼道:“断案这事儿,青天大老爷还要讲证据呢,你说她们整你,你有什么证据么?关于吃食,我们浣衣局的自然比不上贵人小姐的。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难道还要嬷嬷我给你奉香茶上鲍鱼么?洗衣嘛,浣衣局的工作就是给人洗衣。你还想让别人来伺候不成?嬷嬷我招子亮着呢,你想耍什么花招我心里一清二楚。今日你初到,我就不责怪你拖慢大家洗衣的时辰了,也不怪你衣服没洗干净。但是,你今天的任务必须完成,嬷嬷我不能为你开了破戒的先例,否则人人都跟你一般懒惰,这浣衣局岂不是乱了套?喏,那盆脏衣服,还有那几盆需要重洗的,赶紧干活去吧。完不成就不准睡觉!”
金蓝惊叹得仰望这位后母般的嬷嬷彪着这一串杀人不见血的话语毫不停歇,再同情得看看悲催的辛德瑞拉明月小姐。
明月瞪着眼睛,气红了两腮。这才明白,这管事嬷嬷是跟那些贱丫头们一伙的。
她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转头就往门外走。
却听王嬷嬷的声音凉凉得响起:“既然你已经是浣衣局的人了,这称呼还是换了好。嬷嬷我不是大度的人,能容得了你一天,不保证第二天还能容你这般没大没小。”
金蓝从小洞里分明看到明月咬白了唇,这才拜退:“奴婢明白。”
金蓝瞅瞅院中央那好几盆水面闪着光的衣服,烂好心又开始发作:这倔强的姑娘啊,怕是一夜都睡不了了。这又冷又饿的,怎么受得了?自己顺便也给她带点吃食回来吧。
现在的金蓝到底是个个头娇小的姑娘,再加上前世特警侦查的训练,倒让她毫不费力得一路躲过了巡查的侍卫,运气好得竟让她摸到了御膳房。
给皇帝的宵夜早就准备好,放在暖炉边烤着,就等着宫人来取。值夜的大厨靠在一旁的柱子边,昏昏欲睡。
金蓝躲在炉灶后面,悄悄捏了一块点心尝了尝,果然是给皇帝吃的食物,精致美观不说,那味道,真比前世五星级酒店里出来的还要好。
她逐盘取了些小糕点,再到篮筐里拿了两个白面馒头——毕竟点心好吃是好吃,可惜不顶饱——这才退出了御膳房。
金蓝瞧着夜色正浓,时间尚早,便决定不急着回浣衣局,再在皇宫中探探路。
于是,黑幕之下,一条娇小的身影蹿在皇宫中明暗交错的碎石道上。
“小怪物,要吃吗?”火烛摇曳的小黑屋中,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尖脸宫装姑娘正拎着一个食篮,凑到跪在角落里的男孩鼻子下头。
那孩子看上去八九岁左右,身子瘦弱得仿佛风吹便倒。最奇怪的是,他头上竟然盖着一个木桶,覆盖住整个面部,只留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在黑暗中显得尤其诡异。
诱人的香气果然把男孩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那姑娘得意得笑了起来,将食篮拎远了开头,四处晃晃,跟逗小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