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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公开的秘密

我着实不喜欢自己的名儿,白暮,谐音“白目”。凌晨甚至叫我白痴,白痴鼻涕虫,还有等等衍生出来的难听绰号,在他的眼中,我就跟我的名儿一样,笨笨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喜欢他。

我喜欢凌晨很久了,那时年纪小,不懂得什么叫做帅气,也不明白什么叫做优秀,喜欢上他的原因简简单单,只是因为某一天,他捉着我的手说,“你是我的人”,这么一句话瞬间戳中了我的心窝,从此之后我就有了这样的认知。

自那以后,我心甘情愿地陪他玩游戏,再也没有半点不耐。幼时,我们玩得最多的是角色扮演:他当警察,我当犯人,他用手铐铐着我去“游街”,或者用玩具枪抵着我的脑袋,阴沉地说“下辈子好好做人”;他当八路军,我当汉奸,当然我又是备受凌辱的那个,他会将我的双手捆绑在我的背后,让我跪在他面前;他当医生,我当病人,至于过程,我并不想多说。

总之,他的角色总是前程似锦,无限绽放着光彩,而我的角色都是低微的,且没什么尊严。

年少无知的我,从未心生不满,甚至以此为荣,每日都觉得很快乐。因为只有我一人知道他是有着如此远大的理想,分享着他的秘密,我是他的人,自然要协助他。

随着年龄的增长,凌晨开始与我划清界限,不愿意与我接近,也不愿意与我玩,按照他的说法就是:“男女授受不亲。”

这句话,我在古装电视剧里听过许多次,也大概知道些眉目。我当时听到凌晨将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我郁闷了一下:“可以前你当法医,我当尸体的时候,你脱过我衣服……”

凌晨憋红了脸,别扭地将头转了过去:“那时以为你是我家的媳妇儿。”

我妈跟凌家阿姨是初中时就混在一起的好姐妹,小时候老当着我们的面调笑说给我们定了娃娃亲来着,我一直信以为真。稍微懂事点儿,才晓得这些不过是玩笑话。

等我们再长大点,上了初中,这个时候的凌晨更拽,根本不拿正眼看我,甚至是见了面也假装不认识。而我总想着可以与他一同回家,逮了他几次,终于问清楚原因,他将脸挪开:“你的存在,会影响我的气场。”

“为什么?”

“你老用那种怪怪的眼神看我,这种眼神让我感到不舒服。”

凌晨说得没错,我确实用怪怪的眼神看他,那种眼神叫做“花痴”,因为我觉得他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只是这个自然是不能让他知晓,我忙着辩解道:“我那是崇拜你,不行吗?”

“白痴的崇拜没意思。”

“……”

凌晨嘴巴特坏,这样冷言冷语连讽带刺地跟我说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并没往心里去。他不让我粘他,我也听话,远远站着看他就好,但这并不能阻止我的视线朝他粘上去。其实我觉得我妈比凌家阿姨漂亮,可我的长相却比凌晨少了一大截。

不知道是不是他基因突变了。

凌晨长得特别好看,根据我同桌陆森森的原话:“凌晨才是名副其实的校草,他比我们校草更帅!哎,只是为什么凌晨不参加校草选拔呢,否则校草非他莫属。”

我以一种十分了解他的口气道:“凌晨他才不屑于这种称谓,他根本懒得抛头露面。”

陆森森用两个拳头抵住双颊,露出一副星星眼的样子:“一想起他洒脱的样子,我就觉得他更帅!我跟你说,我见过他跑步,额前的刘海飞扬,步伐轻盈,特别是脱了衣服肆意地往旁边一甩,特帅!”

我目光闪烁:“你说是他跑步的姿势帅,还是他脱衣服的姿势帅?”

陆森森一脸鄙夷地望着我:“都帅!”

谁在我面前对凌晨犯花痴,我就要比她更花痴,仿佛这样就能宣布我对他的占有欲似的。感觉到陆森森对凌晨日渐增长的好感,我毫无半刻的犹豫,说出了我心中的意思:“森森,我可喜欢他了,你说怎么追他才好?”

陆森森以一种观察ET的表情上下打量了我许久,才慢悠悠道:“靠,这年头鸭子想吃青蛙肉的主儿越来越多。”

我忽视了陆森森那鄙视的眼神,冷哼了一声:“想当年,我还跟他同床共枕过呢。”

“梦里吧?”

我抿着唇,深表忧伤地想道,似乎所有人都不相信我跟凌晨有过一腿。也不相信,曾经,我是他的唯一,玩伴。说起来,我不仅与他同床共枕,还共同用一个澡盆,甚至一起拍过裸照,不过这都是一两岁时候的事了,我自己没有记忆,都是从我妈那儿听来的。

因为陆森森的关系,我开始接触言情小说。不得不说,言情小说是我的爱情启蒙物,它教导了我情窦初开。它让我认知,喜欢是分很多种的,而我对凌晨的那种喜欢,更可能地偏向于“爱情。”

我自动地将自己与凌晨代入到小说中,脑海中恍恍惚惚地出现许多幻想,心底处悸动的情愫在慢慢萌芽。我从言情小说中懂得了脸红心跳、怦然心动,时间久了,心里亦是明白,小说便是小说,与现实不搭噶。小说中的男主完美得无懈可击,女主可以不漂亮不聪明,可他们之间就是有众多机缘巧合,接着男主角就会被女主角迷得晕头转向,非她不可。

现实中的我不停地制巧合,天天想办法在他面前晃悠,可凌晨对我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仍旧是不看我。

我年纪小不懂愁苦,整日怀春,每次在家庭聚会上见到凌晨抿着唇坐在一旁不声不响,总觉得他这样子冷酷,很对我的胃口,我对他的喜欢更多了一些。我明确地认知到自己喜欢他,想与他表白的欲望越发强烈。可后来静下心来仔细想了一想,又觉得他对我并没有半点喜欢,我这么贸贸然地上前去,被他拒绝了岂不是更丢脸?

感情上的事需要从长计议。

于是,我在暗恋与表白中选择了前者,远远看着他,这样可以不计较得失。

凌晨擅长足球,每日放学后,便会在操场上与同学踢上一会儿。我觉得陆森森说得特别对,男人在运动的时候特别迷人,凌晨便是如此,踢球的时候,神色专注,勇猛地进攻,谨慎地防守,微喘着气,时不时地掀起T恤擦额头上的汗水,露出小腹处隐隐可见的部分的肌肉,很令我眼馋、心动。我若是没有被数学老师留下来补作业,便会爬到天台上望着他,看着他在操场上驰骋,奔跑。他的动作不经意地散发着活力,肆意而又洒脱,我的心在这个时候不自禁地怦怦跳。

我,就这样在他的背后默默地注视了他多年。我与他很少交流,也很少有交集,我从未在公共场合表示自己对他的喜欢,可似乎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除了他自己,谁都知道我喜欢他。

陆森森交了小男朋友后,惊讶地看着我:“你都坚持么多年了,你还喜欢他啊?”

我没回答,而是好奇反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眼神啊,你从来没掩饰过。”

我只是笑,目前为止,我很喜欢这种状态,很快乐,也很满足。

高三,是人生中很关键的一年。凌晨上高三的这一年,凌晨很少再去踢球,家庭聚会时,他也很少出现。我避免自己在凌晨面前转悠,我怕万一有什么谣言传到他的耳朵里会影响了他。我本着不去打搅他的想法,忍了一年,可等到他高中毕业,我才突然意识到我也要念高三了,我还得再忍一年。

凌晨去上大学之后,除了寒暑假我几乎再没有见过他,这种感觉令我非常失望,也差点绝望。我此时也严重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我不考上凌晨所在的S大,那也就意味着接下去的几年里我也见不到他,或许就在这段时间他会交女朋友,为此,我开始恐慌了。

我开始拼命地做试卷,许是太久没有认真学习的缘故,做起题目来十分手生。特别是见数学题就像老鼠见到猫,很是懊恼。然而,事实证明,只要凌晨不在,就没有什么能够吸引我的注意力。上课的时候不会往窗外看他是否会经过,下课后我不会假借上厕所之名跑去偷看他,下午放学也不会为了去看他踢足球而迟回家,晚上做作业时也不会趴在阳台上偷窥他。总之这最黑暗的一年,我跟每一名临考的学生一样,努力听课,努力上辅导班,努力做题,争分夺秒去学习。

我将S大前一年的录取分数线放大打印出来贴在房中,每次考试之后都将自己的成绩单贴在下面比对。我每晚临睡前都对着自己的成绩单激励自己,再高两百分就能去S大了,再高两百分凌晨就是你的了,再高两百分凌晨就是你未来的老公!

许是这样的激励起了作用,我的成绩越来越高,差距从两百分缩到一百分,再缩到二十分,到了真正高考的时候,甚至超出了几十分,那样的分数进S大是足够了。我妈妈激动得不行,跟我爸说:“你看我们家暮暮多厉害,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一举夺魁!”

爸爸颤着声道:“对对,这性格像我。我也在韬光养晦,总有一天我也会突然升职。”

我噗嗤一声接了话道:“爸,你以为天上掉馅饼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么,这是要攒人品的。”

“……”

我爸妈先前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认为我能考上本科就算不错。我从小到大成绩并不好,请了几个家教也不见好转。如今我一跃考上了重本,我爸妈激动地几天睡不着觉,甚至兴奋地跟我说:“暮暮啊,你能考上重本,都是凌晨的功劳。”

“唔?”我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心里不由一跳,接着不解地看向她。

“凌家阿姨老家以前流传着一个习俗,若是枕着状元的头发睡,也能中状元。”我妈说得洋洋得意,我更惊讶了,“什么?”

“我让你阿姨剪了凌晨的一小束头发来,塞你枕头里呢,得,这方法还真灵。”

我突然想起来,我妈似乎有一天在我房间里偷偷摸摸地做什么,我那时没留意,如今才晓得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露出怎么样的表情来,尴尬地笑了笑,说了句迷信,就回房里去了。

我打开我的枕头,还真的发现了一小束头发,我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很短,不过数量挺多,用一根细细的红绳子绑着。我盯着它恍惚了一会儿,脸色微红,鬼迷心窍地从头上扯下来几根头发缠了上去,将它们塞进一个精美的小袋子。这个小袋子一直都放在我随身带着的小包里,直至许多年后。

等到S大通知书拿到手的那一天,我爸妈在悦来大酒店摆了十来桌的酒。那天来了许多亲戚客人,也包括凌家三口。凌晨到的时候,我的视线就不经意朝他瞥去,他穿着随意,着一件雪白的T恤加休闲裤,这可并不影响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质。他晒黑了一些,五官也立体了一些,头发剪得短了,看起来很清爽。他手里拿着一份礼物,在凌家阿姨的推搪下,不情不愿地将礼物递给我,低低地说了一声:“恭喜。”

我心花怒放,将礼物紧紧地抱在怀里,对着他巧笑嫣然:“谢谢。”

酒席吃到一半,我妈带着我到处敬酒,当我敬到凌晨这一桌的时,也是最后一桌,我倒了一点点酒,笑着跟大家说了些客套话,正当我要把酒灌进嘴里的时候。凌家阿姨将我的酒杯夺了过去放到凌晨的面前,当着大家的面笑盈盈地:“阿晨,从小我怎么教育你的,要绅士,要照顾女孩子。”

凌晨不动声色地看了妈妈一眼,又看了我一眼。

凌家阿姨又道:“没看到小暮都醉了么,脸都红了。”

“那是胭脂,呵呵呵。”我干笑着,我其实并没喝多少酒,也没觉得醉,就是喝酒上脸。

凌晨端了我的酒一口喝了下去,将空杯子放到一旁,并无多话。我的心不受控制地胡乱蹦跶起来,我呆呆地望着他酷酷的侧脸,他这样跟我算算不间接接吻了,那杯子我喝过。

凌家阿姨见我没什么事了,将我拉到凌晨旁边坐下:“来来,你们以后就是校友了,阿晨你多跟小暮妹妹说说话。”

我跟凌晨小时候都是以哥哥妹妹称呼,长大了连称谓都取消了。

大人的记性总是比我们好。

我安心地坐在凌晨旁边,感受着他清爽好闻的气息,对着他咧着嘴笑。正当我犯花痴的时候,感到眼前一黑,凌晨将正只手都按在我脸上,略恼道:“别这么看着我,影响我没法吃东西。”

我不满地回敬过去:“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凌晨的手被凌家阿姨拍回去了:“怎么老欺负小暮妹妹,都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怕人笑话。”

凌晨似是气极了,低头吃东西,再也不跟我说一句话。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暗自责备自己,就算是太久没见,也不能急着显现出自己的本质呀。

我以为表白这种东西是不能拖的,毕竟谁也无法预算下一刻他还是不是单身。我心里想着是不是早点把他跟我的关系给定下来,到时候一对小情侣欢欢乐乐地去S大上学是件很幸福的事。

此刻凌晨生了气,再也没搭理我,不过他本来就不怎么搭理我就是。我瞄了他几眼,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掌很大,温热厚实。可能是我做得太出格,他脊背一僵,手一哆嗦,碰翻了他旁边的饮料,饮料从杯子里倒出来,沿着桌子落下,溅湿了我的新买的裙子。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凌家阿姨又生气了,拿了纸巾替我擦裙子,不住地念叨凌晨,“你这孩子怎么做事儿的?”

“没关系没关系的。”我连忙摇头,因为本来这事儿就是我自己惹得祸。我的脸微热,有汗从鬓角落下,其实我还是很紧张的。我手忙脚乱地将自己收拾好,老实地坐在他的旁边,只敢用眼睛看,不敢再对他动手动脚。

反正我做得这么明显了,能不能领会就是他的事了。而且我妈说了,女孩子不要太主动。她当年追我爸的时候就是太主动了,导致如今时不时地被我爸嘲笑几句。

我心不在焉地坐着,本想观察一下凌晨还会再有其他的什么反应。可似乎对他来说,刚才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一本正经地吃着东西,时不时地跟人交谈几句,完全忽略了我。凌家阿姨正打算跟我说点什么,我妈过来找我办事。

“诶?暮暮,穿衣服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妈妈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我裙子上的污秽。

我正想着我妈要训我一顿,凌晨接了话,“阿姨,是我不小心倒上去的。”

我感激地朝他笑了一下,他没理睬我,可我仍然觉得他像个英雄。自我们懂事后,凌晨待我冷淡,不过从小到大也算是替我背过几次黑锅,所以无论他对我的态度有多么恶劣,他在我心里的形象一直很高大。

酒席结束之后,我只觉得累,换了居家服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电视。

凌家三口过来串门,凌家阿姨提了许多水果过来,说是带着凌晨来赔罪的,因为弄脏了我的裙子。我妈忙推脱着说不用:“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已经洗干净了,你也太客气了。”

凌家阿姨道:“都怪凌晨不小心,明天让他带着小暮去买条新的,男子汉就要学会担当。”

就算是自家姐妹,还是那么客气。我接不上话,索性一心一意地看动画片。

凌晨不乐意站在门口听大人们你推我拒的客套话,跟我爸妈打了声招呼就面无表情地朝我走过来了。我一见到他,心情就特别好,不住地咧着唇对他笑,他也不看我,在我旁边坐下,拿了遥控器按了几下,转到新闻联播。

我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想去抢他手里的遥控器,他慢悠悠道:“都多大的人了,还看动画片?”

他这是嘲笑我长不大呢?为了表现出我已经具备一个成熟女性的基本条件,我十分淑女地端坐在他旁边:“其实我平时也看新闻的,多了解了解国家大事,你说是吧。”

凌晨呵地笑一声,没说话。

凌家阿姨就在这个时候叫了凌晨一声:“阿晨,我们四个打几圈麻将,你在这里跟小暮妹妹一起看电视啊。”

“嗯。”

小时候经常如此,我们两家的家长正好凑一桌麻将桌,我们两个小辈坐在一起看奥特曼,或者黑猫警长。不过近两年因为凌晨和我高考的缘故,两家人怕影响我们学习,很少在一起打麻将。如今他们放松去了,还给我们留了个单处机会。

我静默地坐在一边,愣愣地看电视机,什么都看不进去。我一直觉得看新闻联播这种东西是浪费时间的,不过陪自己喜欢的人做他喜欢的事,还是能够忍受的。等到新闻联播播映完,我又开始紧张起来,眼睛继续盯着电视,结结巴巴地出了声:“那个,对于今天白天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什么什么看法?”凌晨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我咬咬牙,反正做都做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我握住你的手,然后你……”

“你不小心握错了,我也没在意。”他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话,眉毛微皱,起身往卫生间走去,我望着他的背影捂住了自己的脸,平生中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平生中第一次对人表白,就这么失败了,着实伤感啊。

不过我一向都是个坚强的人,即使在之前数学考了十五分的时候我也没绝望过,自然也不会被这种拒绝打击到。凌晨如今看不到我,我只认为是他了解我不够,我也了解他不够。我一直认为他比我腐朽,比我封建,小小年纪就说出男女授受不亲的话来,甚至连我拉了他一下手,就惊慌失措成那样。

本着交流能够促进感情,我在他从卫生间回来之后就开始找他谈话。

“那个,S大是不是很漂亮啊?”

“嗯。”

“学校漂亮了,里面的女生是不是也很漂亮。”

他迟疑了一下,又嗯了一声。

“那,那些漂亮的女生是不是有很多都喜欢你,都追着你?”

“……嗯。”

“那……你暂时还是单身吧?”

我问了那么多废话,终于有一个是我想问的问题,不过他没回答我,只是觑了我一眼。

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哦,你是觉得单身不好意思吧,其实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也单身,呵呵呵呵……”

凌晨终于正眼看我了:“你可以再白痴一点。”

我略一思索,认为自己这几年跟他的交流太少,这一上场就问他感情上的事确实有点跳跃了,于是挑着点学习上的问题开始问:“开学的时候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学校么?我对学校不熟,你比我熟……”

“你过几天不是要去军训?”

我应了一声,心里略显失望,要提前报道。凌阿姨这个时候去洗手间,似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忙接了话道:“阿晨,你过几天一起送送小暮妹妹,替她搬搬东西。校友是做什么的,就是这个时候最有作用!”

凌晨迟疑了一下,还是应了一声,我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因为笑得太得意,不敢给他看到,我又把连忙把嘴巴给蒙起来。他这个优点还是很好的,他很听他妈妈的话。他看到我这副怪异的样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接下去的几天我都在忙着收拾去大学的行李。

S大到不是很远,爸爸直接开车过去也就三个小时,到学校之后,因为有凌晨的指路,手续办理得都很顺。后来凌晨替我领了被子,还亲自站起来替我挂蚊帐,其中一个室友问我,“这是你哥哥吧?长得很英俊。”

我本来想直白点,又怕被我爸爸听到,我就含蓄地说道:“我跟他的关系,是属于……不是哥哥妹妹的那种……”

室友听完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随即朝着我暧昧地眨了眨眼,凌晨听到之后身体顿了顿,然后假装没听到。我爸爬上铺有些困难,而我又是整理床铺的白痴,所以铺床挂蚊帐这些活都让凌晨给包了。我看着凌晨跪在我的床头,微俯下身,将我床单上的皱褶一点点抚平,脸诡异地有些红,我想我的被子上会留下他的气息。

铺完床,凌晨又带着我和我爸逛学校,逛到图书馆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图书证给我:“如果你晚上觉得无聊可以到图书馆来看书,凭这个可以自由出入。你们的估计还得等一段时间才发。”

我一看到图书证上面他的照片开始心花怒放,忙接了过来对着他说谢谢。我爸在一旁接话道:“阿晨想得真周到。”

一个下午就那么过去了。凌晨带着我们去附近的一家饭馆吃了晚饭,接着他就跟我爸回去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好舍不得啊。

八月是最炎热的天气,用来军训实在是很考验人的意志。不过以前也不是没有军训过,只是这次时间久了点儿,方法更正式了点,教官更喜欢让我们吃苦头了点。

凌晨不了解我,我其实不爱看书,所以图书馆那种地方没有特别的目的我是不会去的。他给我这张图书卡,唯一的用途就是让我睹物思人。我每到体力透支,或者休息时候都会拿出这张图书卡看看这张免冠照。

这张照片是去年照的,他的唇边有淡得看不出的笑意,他严峻的外表看起来柔和了很多。军训的时候大家都是凑在一起的,我这么点儿小心思,做得这么明显,可瞒不了人。很快大家都知道了我是名花有主的人,而且那主儿还是一个既优秀,又英俊的学长。

室友唐小诺整日缠着我说凌晨的故事,我翻来倒去就只有小时候的那些事,早就倒豆子似的倒出来了:凌家阿姨跟我妈妈开玩笑说给我们订了娃娃亲,两个小孩从此就开始亲密无间。我被别的小孩子欺负,凌晨将我救出来还跟大家说我是他的人,谁欺负我就是跟他过不去……

“哎,这个你说过了,我就是想听牵手,拥抱,接吻什么的……”唐小诺拽着我的手,阻止我爬床逃避的念头。

我咬了咬唇,这个太难了!

长大之后,我连凌晨的身都几乎没近过,谈何的牵手拥抱接吻?撒一个谎便要用无数谎言去弥补,说多错多,我并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迟早会出漏洞的。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做害羞状:“我们都还小,哪会做这种事?”

“胡说!”李瑞推了推眼眶,“现在的孩子,小学生都会接吻了!而且你,成年了吧?”

我捂脸做更害羞状:“我比较害羞,他比我更害羞。哦哦,对了,前两天,我偷偷地摸他手,他惊得把饮料抖我身上去了。”

这下连沉默寡言的君君都拍床了:“这种才有挑战性!干掉他!”

军训结束之后,我与她们三人完成了好朋友,同时带着她们给我的任务回家,任务便是想办法再摸摸凌晨的手,或者摸摸他的嘴儿,最好是能亲亲他的嘴儿。

以前上语文课时,老师总是让我们带着任务读课文,这样有助于加深理解。若是不带着任务,我会走马观花。室友们给我的任务是艰难了点,临近开学不过十几天的时间,可这样有助于我的积极性。

我运气不太好,在回去的路上,身上背着的小包被人用刀子刮开了,里面的钱包手机全都没了。我欲哭无泪地站在车站处,全身上下只摸出了凌晨的图书证和我的身份证。我妈一直嘱咐我,身份证很重要,一定要随身带好,以至于我每次出门都会将身份证贴身放好,而这次身份证的旁边多了一张凌晨的图书证。

没办法的情况下,我找路人借手机。

如今这个世道,人们疑心重,我明明长成一副乖巧的样子,大家却都认为是我是个骗子,不是说手机没带,就是说手机停机。

乱讲!明明我前一刻还看着他打过电话的!

我步行许久,终于找到了一家小型超市,这里有公共电话。我打电话给我家里,响了许久没人接。本想给我妈或者我爸打电话,愣是没想起来他们的手机号码。凌晨的手机号在这个时候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想如果我妈知道我出了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凌晨,估计会骂我不孝。

凌晨倒是很快接了,声音柔和得很:“喂,你好,我是凌晨。”

我被他的声音倾倒,一时说不出话来。

“喂?”他又喂了一声,尾音略略上扬。

“凌晨……”我哆哆嗦嗦地叫了一句他的名字,在他说话之前忙截断他的话,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了些哭腔,“我回不了家了。”

“小……白痴,你怎么了?”

“我的钱包和手机都被人偷了,呜呜……”听着凌晨那毫无感情的声音,我更加感伤了。

“你人在哪里?”

我四下看看,“我在锦华站。”

挂了电话之后,我有些懊恼地想着,我刚才到底哭了没有,希望那一瞬间的变调他没听清楚,否则该有多丢人。再下一刻,我又高兴起来,这似乎他第一次很正经地跟我说话来着。

电话打完之后,老板娘一听说我连一元钱都没有,看着我的脸色也不好,可也无可奈何,只是紧紧地盯着我,生怕我跑了。我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见到凌晨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他的形象在我心中又高大了几分。我既想哭又想笑,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凌晨见到我,眼中闪过一抹无奈,拉过我的行李就要走,老板娘慌忙叫住我们,“电话钱还没付。”

“多少?”凌晨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了一张整百出来。

“一块。”

凌晨想了想,到超市买了一带饼干和一瓶绿茶给我。

凌晨是开着他爸的车来的,我坐进车里之后,迫不及待地开了绿茶喝。在太阳底下走了那么久,此刻的我实在是渴极了,我厚颜无耻道:“你还真体贴。”

“我只是怕她找不开一百而已。”

“唔……”我想了想,在他面前还是假装可怜比较好,露出一脸的委屈兮兮,“我的钱包和手机被偷了,呜呜……”

“人没被偷都成。”凌晨高中毕业之后就考了驾照,开起车又快又稳。我不行,车感差得一塌糊涂,还是个路痴。我妈前段时间还提议让我在大学的时候把驾照给考了,若是凌晨真的跟我凑成了对儿,我估计是连车都不用学了。

我的心情莫名地好转,眼睛盯着凌晨松松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突然瞥到他手背上一道浅浅的疤,心里涌上一丝愧疚,想说点什么,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

凌晨淡淡道:“你确定你没蒙我?”

我恼羞成怒:“靠!我不就是记不住我妈的手机号才,才打给你的。”

当然,我也有我的私心。

“那你怎么就记住了我的?”

“我,我……”我结结巴巴地“我”了几下,才发现这个问题太深奥了,我回答不了。我将脸转到窗外,“你的好记……而且谁让你的手机号自做多情来着,我随便打打就打通了。”

凌晨义正言辞:“强词夺理!”

后来我就懒得跟他说话,乘了一早上的车,我又累又饿,拿出饼干吃得开心,咔嚓咔嚓吃得身上都是饼干屑,他鄙视地看了我一眼,不过没说话。

车还没到家,电话就响了,他说:“估计是我妈打给你的……”

我以为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让我自己拿手机,于是我倾过身子往他的口袋里掏。我掏来掏去都摸不着,好奇地咦了一声。

他伸出一只手来推我的脑袋,咬牙切齿:“走开,你往哪里摸?”

“我……”我愣了一下,他换了手,从另外一边口袋将手机递给我。

我想,我这算是借机揩油么,不过隔着裤兜摸他的大腿也算没摸着吧。电话确实是凌家阿姨打来的,她关切地问我:“小暮啊,东西丢了就丢了,别伤心啊,阿姨再买部新手机给你。”

我忙摇头道:“阿姨,没事,那只手机用久了,也是该换新的了。”

“你中午到阿姨这里来吃饭,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葱油黄鱼,还有梅菜扣肉哦。”

“这样多不好啊……”

“什么不好啊,就得过来,阿姨再给你做点绿豆汤,等会儿凉了正好喝。”

我妈跟阿姨的关系太好了,所以我也基本上不跟阿姨客气,也不拒绝凌家阿姨的邀请。跟着凌晨回到家,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抱平安。我说我的钱包和手机被偷了,正好在路上碰到了凌晨,然后被带回家了,现在留在凌晨家吃饭。我妈也没起疑,说了几句安慰我的话。

此时凌家阿姨还在厨房里忙乎,凌晨坐在我身侧看报纸,他突然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如果我不小心在路上遇上了你,肯定会假装没看到你。”

“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呢,你不能这样子啊。”我抓着他的衣摆不停地扯,他将我推开,一脸嫌弃的样子:“你别老烦我!”

“唉唉唉,我没有烦你啊,我已经很久没有烦过你了啊。也就最近一段时间才开始……”

“对了,我的图书证呢,你还我。”凌晨朝我伸出手,手心向上,五指微弯,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见。

“丢了,被偷了。”

他抿着薄唇看了我半晌,淡淡道:“还我。”

我干笑几声:“呵呵呵,真的丢了……”

他冷笑了一声,不再理我。

我见他是不高兴了,想了想,这东西还是得还给他,毕竟办证什么的挺麻烦。我坐得离他远了一点,从口袋里掏出图书证,抠掉他的照片。

“你干什么?”他厉声喝了一句,起身快步朝我走来,我一手将图书证递给他,一手紧紧地握住他的照片,低着头不话。他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让我备感压力,他朝我伸出手,瞪着眼睛,声音越发低沉下来:“拿来。”

“唔……”

阿姨就在这个时候出来了:“凌晨,你怎么又欺负小暮妹妹,都这么大的人了!去把汤端上来,吃饭了。”

凌晨不甘地转过身去,我松了一口气:“阿姨,你也别怪他,我刚刚吃了他最后一个小橘子。”

凌家阿姨怒了,马上继续数落他:“这孩子!”

阿姨做得菜好好吃,午饭吃多了有点撑,人有显得恹恹的。我一向有食困的毛病,想要回家睡觉。就当我要告别的时候,凌家阿姨叫住准备回房的凌晨:“阿晨,带着小暮妹妹去把手机买了,把手机卡给办了。”

“啊,不用不用的。”我连忙摇头。

“凌晨闲着也是闲着,就带着你出去吧。凌晨啊……”

“嗯。”凌晨很听阿姨的话,看了我一眼就往门口走,我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凌家阿姨那儿是推不过去,就盯着凌晨摇头,“我不去,我不去……我等会儿……”

“快一点,别拖拖拉拉的!”凌晨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一脸的不情愿。他开了门就往外走,凌家阿姨瞪了他一眼,过来推我,“跟着去快跟着去。”

她还俯在我耳边轻声道:“凌晨的第一只手机还是你妈给买的呢,你只管安心去。你们慢慢选,迟点回来,我想玩电脑呢,凌晨老占着……”

“噗!”我忍着笑,“好吧。”

我们先去营业厅办了卡,然后去商城挑选手机。我对于手机的要求很低,能够打电话,能够发短息就可以,当然长得好看点更好。我挑来挑去都拿不定主意,扯了扯凌晨的衣摆:“你觉得哪只手机性能比较好?”

他淡淡地抿着唇,也不看我,修长的手指微弯,随意地朝一款手机点了点。

他指的是一只白色直板手机。我看了一眼,觉得外观不错,满意点了点头,“也好。”

导购小姐笑眯眯地说道:“你们这样很甜蜜哦,连手机也用同一款的。这款手机有三个颜色……”

凌晨打断了导购小姐的话,淡淡道:“我用过,觉得质量还不错,你给她拿只粉红色的就好。”

我不敢置信地偷偷地看了一眼凌晨拽在手里的黑色手机,心里开始冒起甜蜜的泡泡,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侣手机情侣手机么?

情侣手机比情侣衣还暧昧一些吧。

拿着新手机之后,我开始飘飘然,很是高兴。在回去的路上就给我妈打了电话,“妈,阿姨让凌晨带着我去买了个新手机……”

本以为我妈会责骂我,不过却没有,她只是让我跟阿姨还有凌晨说谢谢。挂了电话,我对着凌晨干笑了两声:“谢谢。”

他持续面无表情:“不谢。”

我又去了凌家,这才发现阿姨没在玩电脑,而是在边看电视边打围巾。我想凌家阿姨方才肯定是在忽悠我,让我心安理得地去买手机。我给她看了新买的手机,并跟她道谢。阿姨很是欣慰,眼中绽放着一种奇异的光彩:“呀,这只手机跟凌晨的一样啊……”

阿姨停住了话,叫住了即将进入书房的凌晨:“阿晨,小暮妹妹都在,你坐这里陪陪她。”

凌晨顿了顿,又走过来在一旁坐下。我想他定是不耐烦,又不好忤逆阿姨。

阿姨关切地问我:“军训很累吧?”

“嗯,还好……”我没敢跟她说我期中以胃疼,中暑,生理期为由请过好几次假,比起其他同学来说算是幸福得多。

“脸倒没晒黑,当初凌晨回来的时候,简直像挖煤回来似的……”

凌晨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她现在跟乌骨鸡又有什么区别?”

凌家阿姨从小就喜欢安慰我,记得有一次脑门上摔了个疤出来,贴了膏药,在我爸妈都担心我会不会落下疤痕的时候,她就抱着我说,我跟电视里的杀手似的,帅得不行。其实我早上也照过镜子,军训了一个月,涂了再多的防晒霜,不晒黑是不可能的,只是也不能像凌晨说得这般吧……

于是,凌晨再一次被凌家阿姨训了一顿。

我在一旁只是干笑,看来凌晨确实很厌恶我。所以愿意一边忍受着阿姨的教训,一边又来羞辱我……>_<

我一边伤感我爱的人不爱我,一边又窃喜不愿理我的人好歹与我说话,我揣着这种甜蜜又酸涩的矛盾心理,心时起时伏。我一个下午就在呆在这里跟阿姨八卦聊天,把学校里发生的事告诉她,凌晨被冷落在一旁,被凌家阿姨指使着给我切水果,倒饮料。我想阿姨一直很希望我跟凌晨能够和和睦睦的,所以在她的面前我总是一直甜甜地笑,在每次凌晨为我效劳的之后,我还会说一句,“谢谢哥哥。”

后来,阿姨又让凌晨给我剥橙子,凌晨趁着阿姨上厕所的空当,他将整个橙子都扔到我怀里,咬牙切齿地瞪着我:“你都多大的人了,不会自己动手么?”

我看着他略恼的脸,只是动手拿旁边去了核的苹果吃,眨巴眨巴着眼睛:“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吃橙子,呵,呵呵呵……”

等到阿姨回来之后,我又拿着橙子抛来抛去,时不时地伸手抠弄几下,一副很眼馋的样子。阿姨对凌晨皱眉,“凌晨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没爱心的哥哥,小暮妹妹要吃橙子。”

“她不爱吃。”

我委屈兮兮,小声道:“我挺爱吃的。”

凌家阿姨再一次训他:“你这个孩子,真是的!”

这个时候凌晨以一种吃人的眼光看着我,我皱着脸对着他咧嘴笑:“哥哥,我要吃橙子。”

我发誓,我不是真的想惹恼他,只是觉得这个时候他的眼里只有我一个,这令我倍感安心。凌晨看了我一眼,表情很诡异,最终他还是将我手里的橙子抢过去了,用水果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了几下,接着才开始剥橙子。

阿姨在旁边笑眯眯地跟我说:“凌晨剥橙子最利索。”

他剥橙子确实很利索,三两下就剥开了,还仔细地将橙子给弄得干干净净。这个时候的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我希望变成那个橙子被他玩儿……因为他的动作好温柔!不过他把橙子剥完,看着我口水直流的样子,也没将橙子给我,微勾唇,咬苹果似的几口就将橙子给吃光了。看着我跟阿姨目瞪口呆的神色,他慢条斯理地抽了几张纸巾将手擦干净,随后进书房去了。

我突然就觉得凌晨和我都没长大。

小时候他曾经坐在我对面吃麦丽素,一粒粒慢慢地啜着,吮着,吃得很做作,仿佛那是人世间难得的美味。因为自尊的关系我没跟他要,只是盯着他看,估计口水也要滴下来了。他的眼中藏着得意,吃得更带劲儿了。

他没给我留一颗,一颗也没。这导致于我在接下去的日子里,一直爱着麦丽素那种东西,即使如今也是。

我想或许这日之后,我会爱上橙子。>o<

我看了一会儿电视,转头的时候发现阿姨歪着睡着了。我拿了旁边的薄被给她盖上,蹑手蹑脚地去上了厕所,回来的时候,见书房门开着,悄然进去坐在凌晨的身边。凌晨用鼠标浏览着网页,感觉到我来了,点击了一下“显示桌面”,接着有强迫症似地按着右键点了几次刷新,然后才将游戏框框按了出来。

我在旁边没话找话:“你刚才是不是在浏览美女?”

我分明是看到凌晨的唇角抽搐了几下。

“就是那种露得挺多的那种美女……”我以为他是认了,又转移了话题,“我同学也看,你不用不好意思。”

凌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说话。

我以为他是在恼羞成怒,又干笑了两声:“你没看,我其实什么都没看到。”

凌晨很快就将那些叠成一组的网页给按出来,按着我的脑袋,使得我的脸几乎都贴在电脑屏幕上,冷然问我:“这些都是美女?”

上面有许多室内图,我顿了顿,“这么漂亮的房间,配上美女肯定是适合。”

凌晨气得说不出话,可脸上显得更加面无表情,他放开我,玩游戏杀怪去了。他杀怪杀得那个利索,那个血腥!

我在旁边呆着无聊:“你玩得这款网游是什么,我回去跟你一起玩?”

“……”

“你在里面有没有老婆什么的,网聊过么?视频过么?是女的么,或者会是人妖么?”

凌晨刚开始也就唇角抽搐,后来被我问得烦躁,索性关机。扯着我出去,葱白的手指几乎按在我的鼻子上:“你,离我远点。”

我叹了一口气,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原来这招没用呀!

我本来就是想跟他感情交流一番,与他更深层次地接触一下,未料到他对于我更加厌恶了。

我幽幽道:“其实如今这个世道,也没有男女授受亲不亲的说法,就算我跟你靠得近一些,你也不用对我负责的。”

凌晨像看怪物一般看了我许久,脸上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神色。他似是想笑,又努力憋着,眼底一片森冷,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情绪,正想猜,他就出去了,出得是家大门……

我会晤过来才明白,那种神色的意思:你不走,我走!

凌晨出门了,阿姨又在睡觉,我一个人坐着无聊,就准备回家去。我还没把行李提起来,阿姨就慢悠悠地醒了,她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地朝着我笑:“这大夏天的,我就喜欢犯困。”

我理解地点了点头:“嗯。”

“我去端冷饮给你喝。”阿姨打了个呵欠,起身去冰箱里给我端冷饮,等她出来,又去找凌晨,“他人呢?”

我顿了顿:“被我气走了。”

“嗯?”凌家阿姨好奇地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我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有些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说道:“我起先说他在看美女。”

“呃?”

“我见他生气了,我就改口说他没看。”

凌家阿姨猛拍大腿:“这孩子真是霸道,看了就看了,还非逼着你说没看,这分明就是指鹿为马呀!”阿姨随后又看向我,解释般,“男孩子么,青春期总有点好奇。”

我想我跟阿姨之间可能有点儿代沟,又或者我的表达能力稍微有点儿问题,所以有时候她总容易曲解我的话,而我又不知道如何解释。此时我又开始好奇了:“阿姨,凌晨他还在青春期?”

阿姨思索了很久:“那应该是迈入青春期与成熟期的混合阶段,嗯,他也挺成熟了。男孩子么,成熟期早,青春期迟。”

我更加莫名其妙:“阿姨,这是什么意思啊?”

阿姨还想说些什么,凌晨已经开门回来了,满脸的汗,我也不知道他干嘛去了,这么点儿时间难道去练习撞墙么。他一进来就朝着卫生间走去,阿姨却在这个时候叫住他,一本正经地问他:“阿晨啊,上次你鄙视你爸爸买的杂志,原来你是假清高。”

凌晨一愣,我也是一愣,不过凌晨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脸色一变,拿眼刀子剐我。我捂住脸摇了摇头,表示我什么都没干。

阿姨这个时候又眉开眼笑起来,“阿晨啊,以后你爸爸订得那些杂志都归你。”

我看了看两人,好奇地问道:“什么杂志啊?”

阿姨捂着嘴笑,凌晨似乎有些难堪,耳朵都红了。他进卫生间洗完脸之后就一直偷偷瞄我,我跟他对上了几次眼,低头暗暗脸红,心想着难道因为我几句话他就开始对我改观了。但事实上,我的直觉是十分错误的。等到阿姨离开了一会儿的时候,凌晨冲上来对着我的脑门就敲了几下,“让你扭曲事实,让你打小报告。”

我捂着脸,一脸郁闷,伤心得都快哭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他凉凉地看了我一眼,唇角翘出一抹带着讽刺,在我的头顶上双指连弹:“有种你继续打小报告。”

凌晨的指功这么厉害,是小时候对着我的额头练得,那时我的额头过几天就会变得红通通的。

我疼得捂住脑袋,在阿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嚷了出来:“阿姨,刚才凌晨打我,好几下,特重。”

小报告这事儿,我们俩也算是谁也没欠谁的。小时候我们俩之间发生屁大点儿的事,家长都能知道,而且还是两个版本的。家长们都当是在听戏,因为我们两人的版本都是非常离谱。

阿姨哎哟了一声,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了鸡毛掸子指着凌晨,凶巴巴的:“快跟小暮妹妹道歉。”

凌晨看着我,漆黑的眼中带着薄怒,唇抿成一条线:“谁跟谁道歉?”

为了息事宁人,我违背心愿道:“好吧,都是我的错,你没有看美女,你也没有打我。”

阿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鸡毛掸子塞我手里,“去,自个儿报复回来,阿姨看着呢他不打你。”

我挺犹豫,可想阿姨既然给我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是好好利用起来,我就拿着鸡毛掸子靠近他。

凌晨冷冷地看着我,漆黑的眼中带着一层薄怒:“你敢?”

可他说是这样子说,但是也没躲。

我知道我整张脸都是僵的,手也是抖的,他的气场实在是太大,这么冷冷地瞪着我,还真的叫我害怕。后来鸡毛掸子真的是招呼上去了,没下重手,就是拿着上面的毛毛去逗他鼻子,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知道下一刻我又被凌晨给袭击了。

凌晨抓着鸡毛掸子过去,我整个人就往前冲,而他就在这个时候将我整个人都按在沙发里。他的力气很大,马上就将我整个人都桎梏住了,我挣扎了几下,动弹不得,所幸的是,并不怎么疼。可看在阿姨的眼里就不是这么回事儿,她紧张道:“凌晨,凌晨,你快点放手,快放手……”

隐约中,凌晨是打了几个喷嚏,可他并没有放手,将我桎梏得更紧了些:“她真烦。”

“凌晨,你再不放手,妈妈真的生气了!”阿姨拔高的声音。

我的整张脸都埋在沙发里,说出的话也是闷闷的:“凌晨,你再不放手,我也生气了!”

“那你生气好了。”凌晨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甚至用膝盖用力地顶了我屁股几下,也不是疼,我就是给害怕的,叫了几声,哼哼道,“你太龌龊了,我一说你不用负责,你居然就真的……”

凌晨的手抖了一下,在最快的时间将我给放开了。我从沙发里爬起来的时候,头发已经全乱了,我气呼呼地看着他,脑门上都是汗,沿着我的鬓角流淌下来。凌晨有些不自然地将脑袋转向一边。阿姨当着我的面,拍了凌晨几下,严肃地训道:“男孩子的气度一点都没有,怎么回事啊?几岁了几岁了都?刚刚还跟暮暮说你在成熟期,敢情你是青春期都还没过哪?啊?”

我看着凌晨憋屈的表情,站在一旁偷乐。其实我跟他也不是没打过架。我虽喜欢他,可真要闹起来,也是不服输的。我们曾经暗地里也打过好几次架,弄得满身都是泥,然后相互怒视着对方。如今我们都长大了,打起来不好看。现下这种场面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错,我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笑:“阿姨,我们没事儿,就是闹着玩儿。”

凌晨哼了一声,神色有所减缓。我在这个时候从水果篮里挑了个橙子往他手里塞:“如果他能给我剥个橘子,我就原谅他。”

凌晨的神色才刚好转,瞬间又黑了下来,不知道他是不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当下又咳嗽起来。可后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得,坐下来认认真真地替我剥了个橙子。

我其实不大爱吃水果,在学校里从来不吃,我忒懒,不喜欢洗,也不喜欢剥皮。像橙子这种吃起来特别麻烦的,我是连看都不看的。这是第一次有人替我剥了一个橙子。我拿着剥得更干净的橙子看了许久许久,闻着那香甜的味儿,一直都舍不得下口,心里想着是直接咬下去,还是将他们分成一瓤一瓤地吃。

阿姨见我们已经很和好,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声,才进厨房去做菜。

凌晨倒是在这个时候出了声:“我的手洗得很干净,就刚刚碰过你。”

我朝着他笑得很欢:“我没嫌弃你,就是在想怎么吃?”

后来还是学了他的吃法,直接咬下去,我吃得很脏,或者说是惨不忍睹。

橙汁四溅,我身上的白色蕾丝衬衫沾染了点点橙色痕迹。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但不得不说,这个橙子真的很甜,真的很好吃。

我到处找纸巾的时候,才发现那一盒纸巾都在他怀里呆着。我朝他伸出了手来,他却没打算给我,我笑了一下,他没笑。

“那个……”

“求我我就给你。”

我以为我听错了,可我切切实实就是听到了这样的话,我瞪大了眼睛看他,他无所谓地看着我,到最后我也无所谓地看着他:“求纸巾。”

“……”

他终究是没给我,我跑到卫生间里洗了洗手,顺便偷他的毛巾擦了擦脸。他的毛巾是蓝色的,上面有一只小猫咪,还是上次我陪阿姨一起去挑的。我出来的时候,本想跟他得意地笑一下的,可他已经回了书房。

我在这里吃了晚餐后,要走的时候,他被阿姨逼着送我回家。

接下去的几天里,我们再也没碰面,直至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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